2021-06-29 作者:陈艳萍 心然的原香 公众号:心然的原香。 心然的个人微信号:15818820884。 心然简介:陈艳萍,湖北天门人,现居武汉。从生命的原香出发,与美同行,抒写生活,乡愁,诗情以及远方。 我很幸运,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几十年间,一直在这湖边居住。一年四季,只要我愿意,每天都可以来湖边徜徉。看野趣幽幽舟自横斜,看接天莲叶菜园丰登,看烟波浩渺野鸭戏水。当然,也看着沙湖一天一天变瘦,一天一天变浊。 古时候的沙湖曾经叫作歌笛湖,明代楚藩于此地播种芦苇取膜为笛簧。原来我只知道芦苇是食物,是植物,是原料,却没想到芦苇还可以成乐器。 这一发现和我脑海深处的一个意象不谋而合。春时,我穿行在大片芦苇之中,眼前总浮现出牧童笛声奏响着生机和希望的画面。深秋里,我沉醉芦苇摇曳的身姿,觉得那是一曲渔舟唱晚,歌颂孤独和深沉,凋零和壮美。 任桐是浙江永嘉人,字琴父,自幼诗书熏陶,后攻书画,喜山水,对园林艺术有造诣。清朝光绪庚子年间一天,他宦游至湖北,来到沙湖边,与湖一见倾心。他本是一个“枕石以听泉声,迎风而寻松籁,鸣琴在天,画图入目,旷然写远,乐以忘忧,此余之志也”的行者,走到这里,却想要停下来。 也许西湖曾经是他的一个梦吧。他说:“湖山风景纵不能尽如西湖,然安知不可作未来之西湖观。” 任桐好红楼,喜欢大观园,建造这园子时,他精心拟定园艺十六景,取名:琴堤水月、雁桥秋影、寒溪渔梦、金冢桃花、东山残碣、九峰晨钟、虎岩云啸、卓刀饮泉、泉亭松韵、兰岭香风、青山夜雨、石壁龙湫、沟口夕阳、夹山咏雪、梁湖放棹、鸥岛浴波。不仅如此,他还如大观园里那般,为每一处风景题下楹联。园子建好后取琴园为名。园内景色四季分明,春花柳绿,夏荷蝉鸣,秋月桂香,寒梅映雪。园外,他修通了长江至沙湖的路,命名琴园路。传说当年,琴园风景盛响南北,是各路文人雅士的必游之地。 我来到这湖边居住时,昔日琴园踪影全无,只一池湖光坦荡在高楼之间。若说昔日的它是小家碧玉,而眼前就是清秀村姑。 我是乡村长大的孩子,伴随看沙湖漫度日月,对这样的风景心呼独好。近些年,城市建设太快,位于市中心的沙湖成了风水宝地,楼房越建越高,湖泊越挤越瘦,污水越排越多,琴园风情越来越遥远。 湖泊是大地的眼睛,是城市人的天然氧吧。意识到问题的专家们坐下来规划了一系列湖泊保护措施,沙湖是重点中的重点。让它回归到昔日江南园林风情的计划,提上了议事日程。没过多久,东沙联通,沙湖水质得到改善,园子内建起了亭台楼阁,植好花草树木。 沙湖之畔,琴园名至实归。 现在的琴园,每天游人如织。或许这个“琴”字太入我心,每次来到这里,越看越觉得琴园就是一把琴。 听鸟声要起早,清晨,人还在睡梦中,对鸟儿们来说,比较安全。不用防备,不会惶惑,也必定展现出最好的技艺。听琴音,雨天更好吧。微雨纷纷,湖色苍茫。滴滴答答,天然音律伴奏。 独自一人举着雨伞,穿行亭阁桥廊间,将平日心事赋予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”般的感伤和温暖之中细细咀嚼。 我无数次看见这棵桑树,还采过桑果,此刻在雨中,见了它的另一面。难怪这些年,不见它长大。与竹为邻,竹子生发得快,它被缠在竹子中间,枝枝杈杈只能在竹缝间突围。长叶结果,在气喘嘘嘘中进行。 想起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:我非要去抓一个同伴,可是,有无数双手缠住我。走不动,抓不到,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。笑了。为桑树,也为自己。自嘲般笑了。想起人生,那么多无奈,那么多挣扎。如游戏。如桑树。 一贯不喜石榴花,太灿然的红,太繁复的叶。初夏,百花凋残时节,石榴花,却开得正好。走近一看,吓一跳,石榴花的花苞是硬壳,不像花反倒似果实。一下子,恍然大悟。石榴花必得是这样反复重叠,才能有千军万马的力量如蚂蚁抬食一般冲破花苞,一笑风雨中。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事,什么样的特质赋予什么样的故事。喜欢叹息,是因为善感。喜欢微笑,是因为爱。现世里那么多苦果,是因为当初不懂得。石榴花在花开过程中,外面的壳会越来越硬,那是在奔向死亡。花谢,脆折而去。 雨是天空洒落的心事。落在身上,湿了衣服。落在地上,冲走泥沙。落在树上,树杆发黑,树叶透亮。落在满湖刚刚展开的睡莲叶,成了一粒粒珍珠,在清风中荡秋千。心事在于那个盛器吧。有的人在心事里迷茫,有的人在心事里沉沦,有的人把心事托付在大自然中,明洁澄澈,云淡风清,回荡成一首乐曲。 登上镜花台,沙湖全景,尽在苍茫中。“琴”字极妙。古典的亭台楼阁,本身蕴含着一曲琴音。眼前是景,景中端放着一把琴。雨声滴答,分明合着琴声。高山流水,在苍茫里悠扬。吟不出诗,吐不出词,有什么要紧呢。站在这里,一眼看去,全是唐诗宋词的光景。其间的字字句句,合在风中奔跑,嵌在雨中坠落。随地采撷。起起伏伏。 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