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楝树

2021-05-22 作者:陈艳萍 心然的原香 公众号:心然的原香。 心然的个人微信号:15818820884。 心然简介:陈艳萍,湖北天门人,现居武汉。从生命的原香出发,与美同行,抒写生活,乡愁,诗情以及远方。 “门前桃李都飞尽,又见春光到楝花。” 那个年代,农家的房旁屋后,不植花草只种树。树成材了,可以盖房子,做家具。我家屋旁照例如此,种着十几棵树,只记得其中有两棵苦楝树。别的是什么品种,没有印象了。 之所以记得苦楝树,是因为它开花,开紫色的花。家乡人,叫它的时候,把“苦”字省略了,叫它楝树。家乡人,不太热衷于种它,说它材质轻软。那时候,嫁女儿,要陪嫁一对木箱。请木匠师傅上门打制,如果是苦楝树,木匠就会边做边叹息:用苦楝树打箱子,会一生命苦啊。 初春,苦楝树长出小椭圆形的叶片,暮春初夏时节开紫花。这个时节,夏日炎炎暂时没有到。蛙鸣和布谷声声里,蔬菜瓜果正卯足了劲儿往上蹿。 苦楝树开花了,空气中迷漫着带着清气的芬芳,有穿透力,给当下的环境以幽深感,越加觉得这个时节惬意。高大的树杆,垂着一丛丛紫色的碎花。闻着看着,觉得不够,想摘。够不着,围着树仰头看。一袭紫衣,一个紫色的梦,就是那时候仰望成的。 那时候的房子,是土屋,苦楝树开花的时节,土屋也会变得灵气起来。奶奶在两棵苦楝树之间系着绳子,晒衣服用。大人小孩的衣服,要么是灰的,要么是旧的,在苦楝花的映衬下,让我又羡慕又欣慰。有花的映衬,衣服变得好看了。多么希望能像大树一样,穿一件紫色的衣服啊。 那年月,孩子们没有电视没有书报没有玩具,整天和泥土上的植物们打交道。苦楝树就是孩子树。紫花落后,长一种果实,一串串。立冬前后,果实成熟,成黄色。男孩子喜欢它,玩弹弓时拿它当子弹,满街跑。而它,就正好是一粒子弹的样子。也或者干脆,不用弹弓,就拿了它往身上扔,你追我赶。 苦楝树的果实和枝干连得紧密。你若不摘,它便经久不落。像一串串铃铛,在寒风中摇动。那声,是扑啦啦的,有些笨拙。像一盏盏明灯,在雪舞中透亮,那光,是明净净的,有些孤寂。 其实,苦楝树含有一种特别的化学物质,致使它全身都苦。也正是这种化学物质,让它有强烈的驱虫作用。医药不发达的年代,肚子疼,人们用苦楝树的根部熬水治疗。我还听说,这种特殊物质,对脚气也很有疗效。有些山区地方,潮湿,患脚气的多,以苦楝树做鞋子穿,有奇效。正是因为它的苦,苦楝树周围不生野草,不长杂树。 苦楝树的果子,很像一枚枣,大人们说它有毒,万万不能吃。我常常疑惑,这么像一个吃食的东西却不能吃?并在把玩它时,轻轻嗅,偷偷舔。有点臭,有点苦。 我离开故乡后的第二年,爷爷奶奶搬家,砍了那十几棵树,准备在另一处建房。后没有建,那些木材不知道去了哪里。 从此以后,苦楝花就开在心里了。 来武汉后,很多年没有遇见苦楝树。想起它时就以为,只有家乡江汉平原才种植。来武汉后,给自己买过一件外衣,那淡淡的紫,就是苦楝树花开时的颜色。 后来,慢慢的,再没有给自己买浅紫色衣服。我觉得,浅紫色属于浪漫,属于幸福。现在,即使想买,也不能买了。老了,穿浅紫色不好看。但我依然喜欢那浅浅的紫,喜欢苦楝树穿着浅紫色衣服的样子。 一个暮春初夏的日子,去司门口买东西,照例往黄鹤楼方向一望,一棵开着紫花的苦楝树蓬蓬勃勃。异乡街头,一下子让我想起小时候,屋旁曾有的两棵这样的大树。 拾级而上,我想去树下坐一坐。大树底下好乘凉,几个风水先生布在那里算命。几堆年轻人听得头头是道,笑逐颜开。也对,年纪大的人走得已远,不再想去实现些什么?期许些什么?也或者他们年轻时也算过,觉得那说的都没有实现,因此也就不去信了。 你若问我信不信?我不会回答。你若问我算不算,我会拒绝。对命的神秘,我只能敬畏。 找个地方坐下,品苦楝树的清芬,眼睛和耳朵避开眼前的繁杂和喧嚣,回到故乡江汉平原,看见了那两棵给我带来快乐和生机的大树。那一抹紫色,是孩子的梦想。那一缕清芬,是鼻息的收藏。 又有一次,去马鞍山森林公园,老远就闻到一股属于记忆里的清香,我知道,附近一定有苦楝树。真的,找到了一片。 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