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神送旋转木马 女生1年后才发现内藏纸条 一看泪崩



男神送旋转木马 女生1年后才发现内藏纸条 一看泪崩

东森新闻

01/02/2023

▲毕业获心仪对象赠旋转木马,1年后揭藏4字纸条。(图/白鹿视频)

近期讨论度最高的日剧“First Love初恋”,上线后掀起全球剧迷回忆杀。湖南一名女生去年高中毕业时,获暗恋的男生送赠一座旋转木马模型,她近日发现模型没电了,之后拆开换电池,却发现内藏一张纸条写着“我喜欢你”,令她惊讶又感叹“太遗憾了”。

据《白鹿视频》报导,湖北一名谢姓女生12月28日在社交平台分享影片称,一年前高中毕业时,心仪男生送她一份礼物,是电动旋转木马模型,她就放在家中作摆设一直保存着。近日,她发现旋转木马不再转动,打算换新电池,但当她把旋转木马的电池打开时,却发现藏着一张字条。

她惊讶不已地把纸条拿出来打开,被纸上4个字“我喜欢你”冲击了。她回忆透露,当时毕业都没有预备礼物交换,因觉得对方不记得自己,但事隔已久,估计对方也早已忘记。她不禁感叹,“毕业那天我没能发现这张纸条,连同我对你的喜欢也都埋葬在了这个旋转木马里。”

网友们纷纷留言叹,“太可惜了”、“毕业的时候送的礼物,或者只是想着和自己的青春做个了结”、“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”、“终于明白『当你收到情书,也代表我已经走远』这句歌词的意义”、“男生:早知当初不应该把电池安上去”、“才一年,说不定还单着呢”。

Source



重庆老妇问路被喊「妈」 巧遇失联24年女儿 以为遇骗子

中国新闻组

6/22/2022

蔡佑秀和女儿以及两个外孙女。(取材自红星新闻)

重庆78岁妇人蔡佑秀与女儿失联24年,近日,四川阆中警方通知她已找到女儿,并安排第二天见面,心情很好的蔡佑秀走出宾馆到附近散步,由于一时找不到路,向一名清洁工人问路,没想到对方竟是女儿胡均。

综合媒体报导,1999年,时年23岁的胡均前往浙江义乌一家饰品厂打工,期间,她曾给家人打长途电话报平安,后来因工厂搬迁,写有座机号码的纸条被弄丢,导致她从此和家人失联。

虽然胡均试着给家乡写信,但却因地址不详退回,原来她的家乡地处三峡水库库区,住的地方是淹没区,随着库区移民,家人搬到其他地方,自此无法跟家人联系。之后,胡均与来自阆中的丈夫相识相恋并成婚,育有两个孩子,对于一直未能回云阳寻亲,她表示内心非常自责和内疚。

报导说,胡均外出打工的当年,其父就已因意外去世,抚养妹妹和弟弟的重担就落在妈妈蔡佑秀一人肩上。蔡佑秀说,为了让两个孩子能读书上学,自己四处打工,后来,二女儿不幸意外去世,只剩下一个儿子。




如今儿子已经成人参加工作,自己便想寻找失联的大女儿胡均,托人打听得知其可能在阆中。今年5月,蔡佑秀只身前往阆中,经派出所了解情况后,在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等待消息。为蔡佑秀寻女一事大受感动的宾馆老板也主动为她四处奔波,不论刑侦大队、媒体,还是古城大街小巷的游客,都成了求助的对象。

从警方提供照片中,蔡佑秀在辨认女儿。(取材自封面新闻)

最终,阆中警方根据蔡佑秀提供的寻亲信息,对20年来失踪人口和外面迁入阆中人口进行筛查,结果发现胡均的迁入时间、年龄、姓名高度符合,经DNA数据分析比对证实血缘关系。

6月9日,母女二人获知消息,按安排预计翌日上午在阆中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见面。就在此时,蔡佑秀心情大好出门散步,并在走到东风中学门口时问路,想回宾馆,结果被问的人正是正在东风学校门口做清洁的胡均。

胡均称,当时她转过身第一眼就认出了母亲,为此激动不已,可母亲一时三刻认不出年龄变大的她,还担心遇上骗子,最终给警官打了电话才确认。

蔡佑秀母女向阆中警方送锦旗。 (取材自封面新闻)

蔡佑秀对大女儿家庭美满幸福,还有两个外孙女感到非常开心,觉得亏欠母亲的胡均则表示,自己没有尽到孝道,将在余生好好陪伴母亲,让对方的晚年生活更幸福。

Source




86岁台湾老兵回陆寻母: 15岁参军, 母亲苦等71年

文章来源: 今日头条

11/26/2021

穿过风雨,拨开云烟,故乡的明月会照亮游子归家的路;白云孤飞,魂牵梦萦,异乡的泪水会映射出父母的身影。

无论何时,“家”总是漂泊之人心中的港湾。

而对于一位朝枚之年的老人而言,“回家”是71年不曾遗忘的坚持,“母亲”是71年痛彻心扉的想念。

2008年,一位须发银白的老人在孙子的搀扶下踏上了大陆的土地。他颤颤巍巍地来到了相关部门,说出了自己的名字,希望国家政府能帮他寻找71年未见的母亲和妹妹。

这位老人是谁?他为何与家人分离71年之久?而最终,他见到自己的家人了吗?

生不逢时,年少丧父

这位老人名叫谢春生。

1931年“九一八”事变发生时,他才9岁;6年之后,“七七”事变爆发,他也不过15岁。可以说,谢春生的少年时期就是在战火纷飞中度过的。


客服电话:1 (888) 666-7723

客服邮箱:customerservice@huarenstore.com



当日寇的铁蹄无情践踏着华夏大地时,当同胞的鲜血浸透脚下的黄土地时,许多家庭开始了流亡生涯。无数人拖家带口、背井离乡,只为赢得一口喘息。

母亲看着逃亡的人群,忧心忡忡地问父亲,他们要不要也逃?

父亲站在门前静默半晌,说道:“逃到哪里去呢?现在哪里没有小鬼子?逃出去也不一定能活啊,呆在这里好歹有个家!”

就这样,父亲、母亲、谢春生和妹妹,一家四口人留在了祖居的小村庄。一开始,他们还天真地以为,日军来过几次,抢完东西就不会再来了。

可是,魔鬼焉有怜悯之心?无恶不作的禽兽又怎么会轻易放下手中的屠刀。

谢春生所在的小村庄从此永无宁日,日寇一批接一批地来。抢完值钱的东西之后就抢粮食,抢完粮食之后没得抢了,就开始抢人杀人。




每一次在日寇进门之前,父亲都会把谢春生母子三人藏到地窖里去,独自一人和门外的恶魔周旋。

等日寇烧杀抢掠一番离开之后,父亲才会把他们从地窖里拉出来。出来之后他们入目的场景总是一片狼藉,仅剩的一点粮食也被劫走了。

母亲总是难过地落泪,而父亲则会安慰家人:“人活着就好,活着就有希望。”

父亲一如既往地乐观,也会经常教育15岁的谢春生,让他学会担当,以后如果父亲不在了,要照顾好母亲和妹妹。

谢春生听进去了父亲的教诲,但他从没想过,那一天会那么快到来。

这天,日寇例行的扫荡过后,父亲迟迟没有打开地窖的门拉他们出去。母子三人都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,谢春生想溜出去看看,但是母亲一把拉住了他,让他和妹妹乖乖呆在地窖里,自己出去看看。

母亲顶开出口的木板,侧耳仔细听了听外边的动静,确定没人之后慢慢爬了出去。

随即一声凄惨的哭叫声传到了谢春生和妹妹的耳朵里,谢春生立刻手忙脚乱地带着妹妹跑出了地窖。




跑到院子里的那一刻,谢春生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,他呆呆地望着地上被乱刀砍死的父亲,双腿再也无法挪动一步。

母亲和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时刻回荡在谢春生耳边,而眼前刺目的红色也让这个一向坚强的小男子汉流下了眼泪。

父亲以一己之身,保住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。从那一刻起,谢春生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,他答应父亲的话从此刻起也要正式履行了。

少年志气,一心参军

在乡邻的帮助下,谢春生安葬了父亲。看着简陋的坟墓,他默默地捏紧了拳头,他想为父亲报仇雪恨!

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冲进日寇的大本营,手刃仇人,为父亲报仇。可是他手无寸铁,又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,哪里有底气和日军叫板?

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,谢春生苦苦思索报仇的办法,但都找不到一条可行之计。就在这时,他突然听见乡亲们聊天,说现在到处都有军队在打仗,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打到他们这里,把小鬼子给打跑了。

听到这的谢春生眼前一亮:对啊!有军队可以打小鬼子!自己只要参了军,不就可以上阵杀敌,为父亲报仇了吗?



谢春生赶忙跑回了家里,把想参军的事情告诉母亲。

母亲王秀英原本身子就不好,如今又惨遭丈夫去世的打击,更是一病不起只能躺在床上。

谢春生刚走到屋门口,就看见母亲有气无力地半靠在妹妹怀里,而妹妹正在喂母亲喝水。

因为多年来的苛捐杂税和小鬼子的烧杀劫掠,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都很苦,大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。而父母亲更是把仅剩的口粮都让给了他和妹妹,自己经常忍饥挨饿,长时间下来身体也垮了。

看着如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母亲,谢春生不禁眼睛一酸,险些掉下眼泪。但他很快又重新振作起精神,他现在是母亲的依靠了,不能再让母亲为他担忧。

母亲一转眼看见了谢春生,强撑着病体挤出了一个笑脸,她拍拍床沿,示意儿子坐过来。

谢春生快步走过去握住了母亲的手,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容,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
自己如果去参军了,那就不能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和妹妹了,答应父亲的诺言便无法兑现;可是即便一直忍让,小鬼子也不会放过他们,他们手中的屠刀迟早还会砍到无辜之人的头上。只有把这群强盗赶出中国,同胞们才能免受欺凌屠戮,母亲和妹妹也不用再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。

想到这,谢春生还是犹犹豫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:“娘,我……我想去参军。”



母亲听了这话,不可置信地盯着谢春生,她翕动了几下嘴唇,不确定地问道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
“我说我想去参军!我要去找部队,跟着他们一起杀鬼子!”谢春生坚定地看着母亲,希望母亲能同意他的请求。

听了儿子的话,母亲瞬间气红了脸,用力地捶着床沿:“你这是白日梦,你才15岁,哪个部队要你!你以为打仗和干农活一样的吗?上了战场,你能干什么?”

谢春生不服气地说道:“不会我可以学!我要给爹报仇,我要把小鬼子赶出咱中国!”

闻言,母亲流下了两行泪水,绝望地说道:“我知道你的心思,你当我不恨吗?你当我不想给你爹报仇吗?可是孩子,咱们没有那个本事,上了战场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?谢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了,你要是有个万一,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,你让我和你妹妹以后怎么过?”

听了母亲的话,谢春生久久无言,他知道这个请求很伤母亲的心。可是,要他龟缩一辈子受日本人的欺辱,要他看着日本人日复一日的在中国土地上横行霸道,他真的做不到!

母亲又气又怕,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,妹妹赶紧走上前去给她顺气。



谢春生看着母亲这个样子,害怕母亲被气出什么意外,也不敢再提参军的事了。待母亲慢慢止住咳嗽睡过去后,他默默退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辗转反侧了一夜,参军的念头仍然在谢春生心里萦绕着。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,他想留在母亲身边尽孝;可是杀父之仇不能不报,而且,只要小鬼子还在,就没人能睡上安稳觉。

“我不仅想为父亲报仇,我也想保护好母亲和妹妹。但是不赶跑小鬼子,他们迟早还会来。”谢春生心里不断挣扎。。

天将破晓之时,谢春生轻轻推开了自己的房门。他的肩上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,里面是几件日常穿的衣服,还有两双母亲之前做好的布鞋。

他最终还是决定出去寻找部队,走上战场保家卫国。

路过母亲屋前,谢春生挺直腰杆跪了下来,对着屋门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,嘴里默念道:娘,儿子走了,您和妹妹照顾好自己。我会活着回来的,您一定要等我。

都说母子连心,对于谢春生的离去,母亲又怎么会没有感应到呢?

但是事到如今,她也没办法站出来阻拦了。因为这不仅是谢春生作为一个儿子的选择,更是他作为一个中国人的选择。



纵然不舍,纵然担心,也只能让儿子去了,她心中也有几许骄傲和自豪。她会好好守着这个家,守到谢春生回来的那一天。

背着一个破包袱,带着为数不多的一点干粮,谢春生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参军的路程。回首望着故乡,他自信满满地想着,自己很快就能回来的。

可令他不曾想到的是,此去一别,再归来,已是71年之后。

如愿以偿,抗击日寇

部队也不是那么好找的。

谢春生连村外的县城都没来过几次,根本不认识外面的路,而且又不识几个字。出了门的他,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乱飞。

后来,他听说哪边在打仗就往哪边跑,不认路也没关系,只要在路上碰到人就上前问。

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,谢春生终于碰上了一支正在行军的部队。当时才15岁的他,根本分不清谁是共产党,谁是国民党。在他看来,只要是打鬼子的都一样。

于是,谢春生“赖”上了这支部队。也是到后来他才知道,眼前被他“赖”上的这支部队就是鼎鼎有名的“钢七军”。



“钢七军”全称为国民革命军第七军,是当年国民党的主力部队之一,时任第七军军长的是李宗仁。

“钢七军”参加过北伐战争、宁汉战争和中原大战等大型战役,每一战都以血战成名。与叶挺率领的国民革命军第四军,也就是“铁四军”所齐名。

而此刻,战士们正奔赴在抗日战争的路上。却没想到,半路上被一个愣头青给拦下了。

谢春生找到了当时领队的一个排长,告诉他自己想参军,问排长能不能带上他。

为了不落选,谢春生还谎报了自己的年纪,说自己已经17岁了。

可是打头的排长从上到下看了他好几遍,愣是不相信他已经17岁了,就那个单薄的小身板,说是13、4岁还差不多。更何况,谢春生一看就是没上过战场的,说不定连枪都拿不起来。

他们这可是先行军,急着去参加战斗的,可不是军校或者新兵营,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训练他。因此,排长拒绝了谢春生的参军请求。

可没想到,谢春生也是个犟脾气的人。他紧紧拽住卡车的后车厢,说道:“我拿得起枪,教我两次我肯定就能学会了。我爹就死在日本人手里,我想为他报仇,您就收下我吧!”



排长看着眼前的这个半大小伙,想到了自己惨遭杀害的亲人,一时也说不出话来。

过了一会儿,他对着谢春生说道:“我们这是先头兵,真的没法带上你。你要真想杀鬼子,就在这等我们后面的大部队,估摸着明天他们也就到这了。”

说着给谢春生写了一张便条,让他到时候拿着这个去找征兵负责人。看着他面黄肌瘦的样子,排长又从自己的口粮里挤了一点出来留给他。

带着排长给的便条和干粮,谢春生就一直坐在路边等着后头的大部队。

过了一天,谢春生终于看见浩浩荡荡的步兵部队朝他跑来,他赶紧捡起地上的包袱跟了上去。

“钢七军”此战的目的地是上海。谢春生顺利地加入了这支军队,但负责人看他没有什么实战经验,就把他编入了一个通讯班。

一开始谢春生有些不乐意,他是想真刀实枪上去打鬼子的。这时,一个老兵就开解他,上了战场大家都一样,谁不是在出力打鬼子。等到了情况危急的时候,甭管是送信的还是烧饭的,大家都得扛着抢上,你还怕没有这个机会?

却不想,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


上海保卫战打得异常艰难,谢春生所在的团一共有12名团长,打到最后就只活下来了三个。

团长谢志恒带头冲锋,被日军的炮弹炸得血肉模糊,肠子流了一地,最后英勇牺牲。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嘱咐手下的战士们一定要奋勇杀敌,保护自己的祖国。

谢春生握着发给他的枪支弹药,第一次直面血淋淋的战场。他的心中没有畏惧更没有退缩,眼前战友们的鲜血就像当日父亲的一般鲜红刺目,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愤怒与不甘!

他仔细观察着战友的一举一动,学会如何装子弹、如何开枪、如何冲锋潜伏。就如同所有中华血性男儿一样,不畏生死,勇往直前。

因为敌我双方的实力悬殊和装备差异,上海最终还是失守了。但是“钢七军”并没有辱没自己的血战威名,而谢春生也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。

1938年3月,台儿庄战役爆发。台儿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,是通往徐州的必经之路,若守不住台儿庄,那么对中国的抗日战争来说将是一次致命的打击。

中国方面集结了几十万军队死守台儿庄,李宗仁将军任战时指挥官。

谢春生也参加了此次战斗。这是他参加的第二场大型战役,也是他首次品尝到胜利的果实。



4月中旬,中国军队毙伤了约一万余名日军,最终守住了台儿庄,这是中国自从抗战以来在正面战场上取得的最大规模的胜利。

彼时的谢春生并不知道这场战役所带来的影响,他只知道,打赢了就是好事,只要以后一直打胜仗,就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了。

胜利之日的到来虽然无比艰辛,但谢春生还是有幸见证了那一刻。1945年8月15日,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。

得知这一消息后,谢春生泪流满面,他终于告慰了父亲的在天之灵,也无愧于一个中国军人的身份。

此时不识字也不认路的谢春生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,也不知道战斗的地方离老家的村子有多远。他满心满眼想着的就是赶快退伍回家,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呆在母亲身边。

无奈内战,退居台湾

但是上天又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。在赶跑日本鬼子之后,谢春生手中的枪竟然要对准自己人打了。



他很不明白,中国人为什么要打中国人?小鬼子都赶跑了,为什么还不能过太平日子?

关于这个疑惑,不止谢春生一个人这么想,千千万万的底层士兵都是这么想的。但是,没有人给他们解答,也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。

谢春生就这样跟着部队又参加了三年的解放战争。国民党节节败退,无心战斗的“钢七军”也再没打过胜仗。

在白崇禧的带领下,这支豪勇一时的军队最终退回了广西一带。不久之后,谢春生在迷茫中被带上了一艘船,班长告诉他,大家从此以后要去台湾了。

台湾?台湾在哪?谢春生并不知道,而他更不知道的是,自己这一去就是71年。

台湾的环境和生活都比老家的村子要好,但是谢春生还是无法接受这里,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,这里更没有他的母亲和妹妹。

几年之后谢春生退伍了,他靠着积攒的军饷和发放的补助做起了小本生意。时间一日一日地走过,岁月一年一年的逝去,谢春生从一个年轻小伙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。



他在台湾娶妻生子,有了自己的子孙后辈,但是他心里一直有一块空缺,那是他回不去的家乡。

他时常望着大陆的方向,试图越过千万里的距离找到自己的家,试图再见一见分别多年的母亲和妹妹。

家里人很不理解谢春生的想法,如今在台湾的生活不是很好吗?为什么非得回去,再说了,就算回去了可能也找不到人了。

谢春生没法表达自己的心情,“乡愁”这种情感,若非亲身经历,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。台湾虽好,但终究不是生他养他的故乡;家人虽多,但终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母亲和妹妹。

故土难离,终了心愿

两岸三通以后,谢春生曾经回过大陆。

但是时过境迁,新中国成立之后,地域变化太大了。何况谢春生又不识字,他只大概记得自己家乡的所在地,只说得出一个村子的名字,还不确定现在有没有改名。

前两次的寻亲之旅都没什么结果,加上谢春生的身体不好,家人就不许他再折腾了。



可是时间一长,谢春生的思乡之情就越来越浓烈,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重见母亲一面,他就是死也无法安心。

谢春生不愿放弃,在2008年再一次回到了大陆,他抱着仅有的希望苦苦等待着结果。

大概是被这份坚持感动了上天吧!这一次的寻亲之旅终于有了些眉目,相关部门不仅找到了谢春生的妹妹,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,他的母亲王秀英依然还在人世,此时老人家已经106岁的高龄了。

回家的那一天,谢春生在孙子的搀扶下走上了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路。周边的环境早已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,可是每向前走一步,他的心就好像找到了归属,不再那么漂泊无依。

妹妹早已在村口等待。时隔71年再见,当初的两个半大孩子,如今都已是家中的祖父母了。谢春生和妹妹相拥着痛哭,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
在妹妹的带领下,谢春生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母亲。母亲早已病重,多年下不来床了,神志也不清楚。



但是在谢春生的双手握住母亲的那一刻,这位老人慢慢睁开了眼睛,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谢春生,眼角流下了泪水。她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,却因为没力气而说不出任何话,只能对着谢春生流泪。

见此情景,谢春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思念,哭着说道:“娘,我回来了!是我回来了,您看看我!”

母亲听着这话,嘴角由衷地露出了一丝微笑,也紧紧握住了谢春生的手。

当天深夜,母亲欣慰地离开了人世。从谢春生15岁离家那一日开始,她就说过会等儿子回来的。如今,她等到了,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。

无奈与亲人别离71年,谢春生是不幸的;但在暮年之时能够再见母亲一面,谢春生又是幸运的,因为还有很多老兵,连重回故乡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
世事无常,生死不由人,唯有珍惜当下才是最宝贵的。

Source



蒋介石最信任的团长,赴台时跳下军舰游回大陆…

文章来源: 真实战争故事

11/11/2021

  从小,史一科就觉得父母不一般。

  不仅母亲的发型不像其他阿姨,父亲走起路来也比别人精干。

  但再具体的,她也说不上来。

  直到有一天中午,她像往常一样去公司叫父亲回家吃饭。刚到门口,就人被拦住了。

  果然,父亲骗了她。

  人一生中有很多重要的日子,我印象最深是1959年9月的一天。

  中午时分,我像往常一样,到家附近的百货公司,叫爸爸回家吃饭。



  刚到公司门口,有熟悉的阿姨拉住我小声说,科科呀,你咋还来呢,你爸他都被抓了。

  啊,坏人才会被抓,爸爸这么好的人,怎么会被抓呢?

  我想不明白,也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。

  那年我刚8岁。

  1

  父亲告诉我,我们一家是解放前夕逃难到湖南郴州的。

  刚到郴州不久,钱就花完了,不能继续住旅社,当时母亲又快要生二哥,只能先想办法解决住房问题。

  父亲拉着大哥,扶着即将临盆的母亲,沿着郴江河畔,一路走,一路观察,寻找住处。

  来回走了三天,终于在苏仙桥下发现了一茅草屋,这里不错,喝水、用水都不用花钱。父亲推开了草屋,发现里面住着一个独居老人。

  无路可走,父亲只好将母亲扶过来,说一家人逃难到此,想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,因为妻子马上要生小孩了。

  心地善良的老大爷看了看母亲,马上说行,当即起身卷起铺盖就走。父亲无比感激,拿出两块光洋给他,没想到老大爷拒收了。

  老大爷一个人去附近山上盖了间茅草屋,独自住了下来。这是父母来郴州的第一个大恩人。

  二十多年后,老爷爷病故,父亲亲自为他办理了丧事。



苏仙桥旧照

  父亲很能干,为了让身体不便的母亲住的舒适一些,他买来草料将茅草屋隔成三间,还改造成尖顶型草屋,屋四周扎着草坯。

  因草屋靠在河边,父亲用6根木桩伸向河里,木桩上架成小木根和竹片,这就成为一个露天阳台,从台上可直接打水喝。

  草屋的样式很好看,可惜只是个花架子,中看不中用。草坯扎成的墙壁并不牢靠,一旦刮风下雨,雨水就全进了屋。

  最难过的是冬天,郴州也下雪,北风呼啸,冻得一家人缩成一团相互取暖。

  尽管生活很苦,但一家人能在一起,父母还是感到很幸运。

  那时父亲要守在母亲身边等待分娩,不能走远,只能在家门口想办法。

  靠山吃山,近水吃水,父亲早晨打鱼去街上卖,下午再帮附近的农民挖地换些小菜、粮食,这样勉强应付一日三餐。



  不久,二哥就在草棚里出生了,为表纪念,父亲特别给他取名:史一湘。

  二哥出生第11天,也就是1949年的10月7日,郴州北湖区解放了。父亲赶紧来到刚成立的郴县人民政府登记。

  父亲说自己叫史诚,是江苏镇江人,家人被日本侵略者的飞机轰炸身亡,逃难到了郴州。

  接待的干部很同情父母,不仅为他们落了户,而且还答应分配给公租房,让等着名额下来。

  江边草屋虽然艰辛,倒也有些世外桃源的安静,一住就到了第二个春天。

  茅草屋边种地的老人看父母不像一般人,上门询问后得知这对逃难的夫妇都识字,老农请求我的父母教他小孩学习,并愿意拿出钱来做学费。

  父亲看对方很诚心,说小孩只要愿意学,随时欢迎来家里玩,我们可以教他,学费不要,你可以教我种地、种红薯吧。

  原来父亲从小在江边长大,只会打鱼,还不会种地。对方一听十分高兴,不仅答应亲自教父亲种红薯,还答应给父亲一块地。

  到了秋天,父亲种的红薯就收回600多斤,一下抵了半年多的生活主粮。

  正在父亲想着如何加固草屋度过下个寒冬时,政府分配的公租房下来了,父母搬到郴州的裕和街,分到一间60多平方米房子。

  终于有了稳固之住所,没想到却迎来更大的狂风暴雨。



     2

  父亲很聪明,搬到裕和街后,他很快发现了商机。

  当时街上有三家浴室澡堂,浴巾的用量很大,于是父亲找人借钱下广州进货来卖,积累了一点钱后,办起一家浴巾厂。

  父亲厂里的浴巾物美价廉,不仅浴室来买,个人、甚至周边很远的人也来买,一家人的生活这才稳定了下来。

  这时期,我和弟弟、妹妹相继出生,因为上面两个都是哥哥,弟弟妹妹又小,我也成了最受宠的那个,每次父亲外出吃早餐,都只带我一个人去。

  大家都说我遗传了父母的优点,我的母亲很爱美,和街上其他的阿姨不一样,她的头发总是弄得很漂亮,父亲也又高又帅,也和其他的叔叔不太一样。

  我说不清为什么不一样,但就是觉得父母不一般。

  到了1956年,国家出台了公私合营的政策,父亲所办的浴巾厂划归了郴州商场百货公司,父亲从私人老板变成了百货公司会计。

  百货公司属于国营,很多人都想进这样的单位。

  父亲因为有文化,工作兢兢业业,业务能力又强,在干部职工中,威信很高,管着好几个店的会计,父亲在当地的工商联界很活跃。

  到了1959年,公司选领导班子,上级决定要我父亲担任一把手。

  可没想到,还是出了事儿。

  一把手的位置一直有人盯着,那是公司的二把手王大才。他之前找过父亲,说有一条发财路,想找父亲配合。

  父亲不明白他的发财路是干什么。只见对方压低声音,悄悄说出了发财的计划。



  原来王大才要做假账,将每天进货的衣服,每月报损两件,然后将这两件衣服由他去卖,可卖60元,每人可分30元。

  父亲连连摆手拒绝,说自己绝对不会参与。

  王大才很不高兴,俩人就此结下梁子。得知公司要提拔父亲,王大才向上级反应,说我父亲是个难民,而真实身份并不清楚,应该先调查他的身份,再做考虑。

  上级同意后,王大才带着一名干事,亲赴父亲老家江苏镇江调查。回来后,上级认为王大才阶级觉悟高,当即被任命为公司一把手。

  而王大才带回来的调查结果,对父亲来说,却是致命的。

  一个星期后,父亲在上班时,被现场逮捕了,罪名是历史反革命罪,判处有期徒刑10年,随即被押往洞庭湖劳动农场劳改。

  在这时,我才知道父亲曾是国民党的团长。抓捕父亲的布告就粘贴在百货公司显眼的位置。

  8岁的我已经知道父亲的名字,但还弄不清国民党是什么。

  我一边想父亲可能做过坏事,不然怎么会被抓去劳改?

  但又一想,父亲太好了,我不相信父亲会做坏事,可能真像母亲说的,父亲是被冤枉的。

  心里无数困惑,却不知道找谁询问。



    3

  父亲被捕时,母亲还怀着身孕,几个月就要分娩。

  母亲没哭没闹,说父亲是被同事冤枉的,父亲是好人。

  母亲又告诉我们,现在父亲不在家,但一家人要团结,姐姐要关心爱护妹妹,哥哥要关心弟弟,吃饭一定要让弟妹先盛。

  为减轻母亲的负担,12岁的大哥不能继续读书,去上山砍柴卖柴火,有时一天可挣一元钱。这钱交给母亲时,母亲一转身就掉泪了。

  我每天放学回家,都会先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子,偶尔能捡到几个辣椒和一个萝卜,我就非常高兴,离家老远对母亲欢呼,今天有菜吃了。

  实在没有菜时,母亲就将盐放在饭里,一家人吃盐拌饭。

  这些苦,都不算,最委屈的是被别人骂反革命的子女。一次我火了,回骂了一句,“我不是反革命!”

  俩个同学就过来扯我的头发打,我哭着回家告诉了母亲。母亲却安慰我说,别人骂是别人的事,但你要记住,你父亲不是反革命,他是好人,总有一天会还他公道。

  我也不知道反革命意味啥,但母亲总是这样对我说,要我记住父亲是好人。当别人又骂我时,我都忍住了。

  父亲监狱里所有的情况,全靠母亲写信得知,当时劳改农场还不准家属探视。

  这些信都是要层层审查,也只能关心关心父亲的身体,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,让父亲安心改造。

  记得母亲写信大都在深夜,在我们子女睡熟后,她一人挑灯熬夜。有年冬天,天出奇地冷,深夜母亲又趴在桌上写信。



  我一觉醒来,发现母亲不停的用手帕揩眼泪,边揩泪边写,一会又趴在桌上抽泣,声音很低很小。

  那时我只有10岁,不知母亲哭是为什么,也不知道该不该去问母亲,只能忍着。

  一会儿母亲离开桌子,走到一腌咸菜的罐子旁,打开盖子,拿出一样东西,不停地看。

  看完了,又放了进去,然后母亲就不哭了。

  我感到很奇怪,腌菜罐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呢?

  第二天下午我放学回来,之趁家里没人,我悄悄打开腌菜罐子,伸手进去摸着一包用纸包着的东西。

  打开纸,里面是塑料纸,再打一看,是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照!

  母亲穿着洁白的婚纱,父亲穿着国民党军装,好不威风。

母亲藏在腌菜坛的结婚照

  我想一定是母亲想父亲了,看了照片就心情好了一些,于是我原封不动,又将照片放了进去。

  这事至今我也没有对家人讲过。

  我虽然不知道团长是个什么官,看父亲的照片,直觉父亲之前应该很有钱,也更加好奇父母是怎么相识的了。

  但那时候不敢问,全家人都活在极度压抑之中。



  4

  1967年7月8日,我正在上学,二哥突然来学校叫我快回去。

  平常爱说爱笑的二哥,此刻低头不语,脸色悲伤。问什么也不说,领着我一路沉默赶到医院,我以为谁病了,可二哥直接将我带到了停尸房。

  看到大哥的遗体,我头嗡一下,双腿一软跪在地上,抱着大哥痛哭。

  大哥出了车祸。

  平常大哥对我最好,他在砖厂当临时工,每月发工资时,总要悄悄给我5毛钱买学习用品。后来去国营理发店做学徒,有了正式工作,母亲给他做了一条西装裤,他看我喜欢,也给了我。

  大哥这一走,家里仿佛天塌了下来,我茫然不知所措,完全不知道怎么办。在我哭了半天后,一看周围有二哥,大姐和二姐,却没有看见母亲。

  我问母亲呢,二哥说母亲已晕倒,躺在家里休息。

  我匆匆赶到家里,只见母亲坐在桌上写什么,一边用手帕揩眼泪。

  见我回来,母亲赶紧擦干了眼泪,说在给父亲写信,告诉父亲大哥去世的消息,想让他回来一趟,全家人都想他。

  人心都是肉长的,这么大的事,相信劳改队会批假的,母亲让我赶快将信寄了出去。

  可一周过去了,父亲并没有回来,母亲忍不住跑到邮局,打电话问劳改队,对方回答说:“史诚是历史反革命,没有资格探亲。”

  无奈,7天后大哥的遗体才安葬。



  大哥去世后,家里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支柱。我安慰母亲说,这个家有我呢。

  我和妹妹晓白跑到火柴厂领来火柴盒,专门糊火柴盒。一放学,我们就在家里糊火柴盒,常常糊到深夜,糊着有时就睡着了,一直到天亮。

  年轻的我,根本想象不到,母亲是靠什么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。

  此时正值文革,我们家被勒令从公租房搬出来,换到一个25平米的地方。母亲之前那盘得很好看的头发,也被强制剪短了,说她是小资产主义思想,要改造。

  为了养活我们,母亲什么都做,她给人织毛衣,踩袜子底,缝裤脚边,只要能赚钱的事她都不怕苦。

  我们也尽可能帮助母亲一起分担,记得我上中学时,老师在上面讲,我的手就在下面织毛衣。特别是快过年的时候,白天、晚上都要加班到好晚。

  到我17岁时,隔壁邻居说让我找个人家嫁了算了,这样我母亲也不用这么辛苦。但我不肯,我母亲也不肯,一定要我读书。

  可我的家庭身份已经让我不可能继续升学了,我主动选择下放到农村去。

  母亲不愿我去农村,她知道城乡之间有天壤之别,母亲担心我去了再也回不了城。

  但我别无选择,买了个脸盆,用母亲一个烂皮箱,装上仅有的两件衣服裤子,就随知青下乡了。



下乡时期的我

  我和哥哥走后,家里还有妹妹、弟弟。妹妹成绩也很好,但母亲突然不让她读了,说读初中要交学费。

  妹妹去求母亲,说她可以去做事赚钱,妹妹那么小,就去帮别人推板车赚钱,自己去山上掏红薯吃,过得很可怜。

  但母亲还是没有同意,妹妹开始不理解,后来隔壁阿姨告诉妹妹,这些年,母亲一直在卖血!

  父亲被捕后,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。母亲几乎每个月就要去卖一次血,多次从医院出来直接晕倒在路上。

  因经常去医院卖血,医院现在不要母亲的血了,说她严重贫血,血清淡不合格。

  母亲是知识女性,对子女教育最为看重,她得到什么样的绝境,才会主动让妹妹停止学业。但即使这样,她也没有抱怨叫苦。

  想起大哥去世时,我们几个哭得死去活来,母亲也只是在家偷偷抹眼泪,看到我立马收住了。

  这些年,她的心得多苦呀。



  5

  在我下乡的第二年,父亲终于刑满释放。

  直到我回家探亲,才知道父亲回家了,我进屋一看到父亲,眼泪就出来了。

  记忆中的父亲做事果断,穿的衣服很精干,又年轻又帅气。而此刻眼前的父亲,满脸浮肿,头发花白,像八十岁老人那么苍老。

  我几乎认不出父亲了,心酸得不得了。

  父亲却很坚强,安慰我说没有什么,就是去劳动了十年。他还找出给我准备的礼物,洞庭湖里的捡回来的漂亮贝壳,用大号田螺做成号角,用牛角做的梳子。

  父亲回家后被分到建筑工地上班,抬土方,工友都是和他一样出身不好的“黑五类”。

  才刚上班一个星期,居委会的主任找到家里,说父亲虽然刑满释放了,但还是被管教的对象。

  每天除了要报告上班的时间,与来往人员的接触情况外,清早还必须进行义务劳动两小时,负责打扫东街的环境卫生。

  父亲虽然对这个分配不满,但不能反对,只能接受。

  于是每天清晨父亲4时就要起床,义务打扫完街道卫生,再赶到工地上班。由于劳动强度大,又缺少营养,父亲患上了多种疾病。



  一次在建筑工地,父亲挑着走100多斤重的砖块上架子,突然头晕眼花,连人带担子,从楼上摔了下去,昏迷了过去。

  队友们急忙将父亲送往医院抢救,幸好摔下来时衣服挂着了架子,减少了缓冲力,只是造成脑震荡,手脚多处挫伤。

  父亲住院10天后,又匆匆返回工地上班。尽管是带伤上班,发工资时,别人每月发30元,而父亲只发给20元。

  父亲忍不住问经理,为什么他少10元钱?

  经理回答,因为你是被管教的人员。

  父亲回家忍不住发几句牢骚,母亲却安慰他,说钱多点少点不重要,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在一块,就是最大的幸福。

  “设想,那年如果你去了台湾,真的,我最多等你一年,如见不到你,我没勇气生活下去,我也得死。”

  母亲的话,让父亲彻底释然了。



  6

  父亲回来后,下决心不让年幼的孩子承受自己的苦难。

  他总是要站在学校门口去接我的小弟弟,因为有大人陪着,同学们也不敢骂他是劳改犯的子女。

  为了让弟弟不受欺负,父亲还特别买了酒和饼干去拜访学校班主任。他对班主任说孩子学习成绩第一,你们要实事求是的表扬,不能让孩子心灵受到创伤。

  也许是父亲说得有理,也许是父亲送的礼物起了作用,之后,老师在全班和全校在大会上经常表扬他,要同学们团结友爱,说文明礼貌的话。

  二哥本可以参军,但没有资格,被分配到了砖瓦厂。我本可以进歌舞团,可我没有资格,因为歌舞团要演红色剧。

  虽然父亲影响了我们前途,但因为父亲实在太好了,我们内心很爱父亲。

  记得一天下大雨,我睡着了,屋里漏雨了,父亲怕惊醒我,用塑料布顶住顶棚,再用盒接水,又用勺子舀水。

  父亲没舍得吵醒我,直到天亮,我才看见父亲一夜没有睡。

  每每这时,我也忍不住的遥想,照片中的那个团长父亲是什么样的人?

父亲晚年照片,眼神依然坚毅


  有一次,就我和父亲在家,我忍不住问出藏在心底多年的困惑,我很想知道他和母亲怎么认识的,更想知道他们过去生活是不是非常富有。

  没想到,父亲一听,吓得赶紧用手捂住我的嘴,说:“傻丫头,不能提过去,你妈妈是分配给我的。”

  看到父亲惊慌的样子,我也不敢再追问。

  反革命的帽子,压得父亲无法做人,在劳改队,父亲就不断写申诉书。

  父亲说自己只是当过国民党兵,并没有反对共产党,更没有做过危害社会的事,不能算是反革命。

  父亲前后写过100多份申诉书,寄往郴州法院,结果石沉大海。

  出狱后,父亲还是接着写。

  一直坚持到1979年底,父亲终于接到法院的平反通知书。原单位恢复了他的工作,按职工退休,办理了退休手续,每月退休金25元。

  全家人高兴的不得了,父亲穿上了新衣服,母亲特别把全家叫到一块,说有事商议。

  母亲郑重其事地说:“我早就说过,政府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的,你父亲是好人,不是坏人,这回你们相信了吧?”

  我们兄妹欢呼:“妈妈,你真英明伟大”!



  7

  父亲平反后,第一时间就是与镇江老家亲人联系。

  父亲的老家在江苏镇江,长江边上,祖祖辈辈靠打鱼和在码头当水运长工为生。

  父亲从小生活在江边,游泳、打鱼都是好手。一到夏天,父亲人在江里能泡上一天,这样不是贪玩,而是能帮助家里多赚点搬运费。

  一天傍晚,爷爷领着父亲从码头回家,边走边数钱,突然爷爷一跺脚,大叹一声:“唉,我怎么这么蠢!”

  原来是商贩少算了10元钱给爷爷。年幼的父亲好奇问爷爷,为何会算错?

  爷爷叹气说,自己没有文化,不熟悉加减乘除,常常被商贩蒙骗,少算钱。

  当即,父亲拍着胸脯说,一定要做个会算数的人,他要读书!

  见父亲决心很大,家里借了钱,没让父亲继续泡在江里,送他上了一所私塾学堂。

  父亲读书很用功,从不迟到,学校成绩最好。可才读了6年书,父亲已满18岁了,只能回家了。

  那是1936年12月底,记得先生教的最后一课时,说日本占领了东北三省,你们回去后,必须努力自学读书,奋发图强。



  此时的父亲已经长成了英俊帅小伙,见父亲回家,爷爷高兴极了,说该承担家庭的责任了,要父亲换了新衣服去相亲。

  刚到家就去成亲,父亲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,太突然了,大声说自己不结婚,等找到工作以后再说。

  没想到爷爷眼睛一瞪,说6天之后必须定亲结婚,对方家有海运公司,姑娘又好,多少求婚者都无门,人家看上了父亲,这是咱家的福分!

  于是,双方父母定于1937年1月18日拜堂结婚。结婚日临近,父亲闷闷不乐,上街买相亲的礼品。街上的海鲜干货店老板叫住他,把他拉到一边,说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。

  原来自己的结婚对象,喜欢的是干货店老板的儿子,是父母没看上要主动拆散。干货店老板看看四周没有熟人,塞给父亲一迭钱,说你去考黄埔军校吧,将来有出息后再回来找个好姑娘。

  他还告诉了父亲黄埔军校的地址,在离家很远的西安。

  虽然不确定干货店老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,但父亲一听考军校,这是个不错的主意,马上同意了。

  父亲回家写了张纸条,留给父母,说对不起父母大人,我要去考军校,混出个模样,再回来见你们。

  打点行装后,父亲当天逃离了家里。



  8

  在郴州这些年,父亲无数次想回老家,但各种运动纷至沓来,父亲担心回去后会被认为是潜伏下来的特务,于是打消了回家的念头。

  也担心连累家人,一直不敢和家里联系,直到百货公司去调查,老家人才知道父亲还活着。

  出狱后,父亲不能自由出行,也无颜见家人,想家的念头也就藏在心底。

  现在,父亲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回去了。父亲是带着弟弟一起回去的,虽然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,但见到叔叔、姑姑发展都很好,父亲很欣慰。

  从老家回来后,父亲就像变了个人,天天哼着小调,他最喜欢京剧,马上买来二胡,每天都要拉几下,仿佛一下又年轻十来岁。

  母亲仿佛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,她穿旗袍,穿新时尚衣服,后来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店,每天换着新衣服穿。

母亲不管多难,都会盘好头发

  当然,我知道母亲的服装店并没有赚到钱,母亲是为了展示新生活,更是把过去受委屈,没有享受的生活补回来。

  母亲家是江苏做蚕丝生意的,虽说不是大富大贵,但从小生活得也很金贵。而且母亲读书很厉害,小时候都是跳级读。

  我也更加好奇,他们俩是怎么相识的。



  有一天,我与丈夫回家看望父母,我对父亲说,如今不搞阶级斗争了,十年前,你说是上司将妈妈分配给你的,该告诉我是怎么分配的吧。

  这次,父亲也不隐瞒了,他告诉我,那是1947年2月,当时父亲是205师65团团长。

  这个师是青年整编师,名为一个师,实有3个师,师长就是军长,他是蒋介石嫡系部队中的嫡系。

  父亲的任命也是经蒋介石批准,在大家的眼里,这些都是对蒋介石绝对忠诚的干部。

  风声越来越紧,蒋介石加强了打内战的准备,不少部队都派往了东北及解放军所占领的地方,对解放区形成包围,与解放军的摩擦,每天都在发生。

  奇怪的是,军长要求父亲所在的团,开往南京长江边设防挖工事,并每天进行泅渡训练。

  父亲的团有6000多人,训练十分艰苦,从长官到士兵都不愿意再打仗,每天都有士兵逃跑。

  虽然下令逃兵当场击毙,也还是防不胜防。为防止错杀,父亲规定凡待枪毙的逃兵,都由他亲自处理。

  为了稳定军心,部队想出各种怪招。

  1947年2月,上级突然下达一道命令:营级,特别是团级以上干部,最好就在附近江苏找女子尽快结婚。

  父亲此时已29岁了,虽是光棍一条,但对上级要求找对象结婚却嗤之以鼻,没有当一回事。

 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,坚决不在部队结婚,他要回家。



 9

  电话不断催,师长、参谋长、政治部主任轮番给父亲相亲。

  父亲明白,上级是想以此将205师建成铁军,稳定军心,这有利于作战。

  拖到7月2日,父亲又接到电话,称有长官在酒店要见他,父亲急匆匆赶了去。

  参谋把父亲领进了一间雅座,推门一看,里面坐的是军长郑祥。军长说要交给父亲一个特别任务。

  随即把坐在旁边的一个女孩叫到父亲面前,介绍对方叫陈祯,是自家侄女,今年19岁,镇江中专学校毕业。

  “你们结婚吧!”

  父亲一愣,这是自己第二次被逼婚,只是和第一次不同的是,父亲动心了。

  父亲动心倒不是因为军长做媒,而是眼前的陈祯面容娇好,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,显得很是青春活泼,而且还有文化,又是老乡。

  父亲思索片刻,当下表态同意。军长又下令说,就这几天结婚。

  这也太突然了,父亲结巴了半天,一时无法回答。

  国民党惨败已成定局,父亲担心一旦国民党垮台,这么漂亮的娇小姐,会不会跟着别的男人跑了。

  陈祯虽然年纪不大,但很有主见,她也一眼看中了父亲,也看出了对方的心事,主动说俩人先聊聊。



  俩人聊了一宿,彼此认定是可靠之人,才在部队举行了婚礼,这是父亲从军十几年来,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幸福。

  婚后半年,父亲的部队没有任何调动,仍在长江沿线布防,一切趋于平静。但战场上,却是国军节节败退的消息。

  就在国军前途暗淡的1948年,我的大哥出生了,父亲取名:史一桃。

  一天深夜,见父亲辗转难眠,母亲问他想什么,说来俩人一起分析分析。

父母恩爱的晚年

  父亲说国军已没有希望了,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。他担心蒋介石可能会带着嫡系部队逃往台湾。

  听父亲这么一说,母亲也不淡定了,想了半个小时。最后母亲坚定说,就算天塌下来,俩人一起顶着,但有一条,不论走到天涯海角,生死不能分离!

  母亲这么一讲,父亲也想开了,只要不分开,家还存在一切就有希望。

  1949年7月26日晚上,父亲收到一份紧急电报:205师移防台湾,营以上干部家属先撤往台湾,务必在四天之内离开驻地,前往广州坐船。

  父亲这才反应过来,上司这么操心大家的婚姻,就是为了今天绑架他们去台湾。



  10

  第二天天亮,军统特务开来10辆卡车,一辆车坐4家人。

  命令不得不执行,父亲把两个警卫员叫到跟前,安排他们在路上必须照顾好妻儿。

  车上的家属小孩和送别的军官,如生死离别,个个泪流满面,父亲也是强忍泪水,将妻儿送上车。

  再见面,谁也无法预料会是什么时候了!

  那时候我的大哥一岁多,母亲又怀了二哥。母亲上车后,父亲十分担心,将一把随身带的匕首递给母亲,让母亲用来削水果。

  父亲压低声音交代母亲,尽管是官兵眷属,路上也不知会出什么状况,千万要保重自己。

  自从母亲走后,父亲每天都提心吊胆,他掐着手指头算,已经离开半个月了,应该到达了台湾了吧?

  这一路上兵荒马乱,身孕的妻子肯定晕车了,坐船肯定很辛苦。直到8月10日,父亲才接到命令,立即赶赴广州,从广州将坐船去台湾。

  为了早点见到妻儿,父亲督促团里的车一路狂奔,6天后全团到达了广州,随即又急忙赶往港口,准备坐船。

  夜幕拉开,港口码头的灯光忽闪忽亮。海上不时有国军的军艇巡逻,探照灯四处照射,防解放军或游击队偷袭。



  父亲率领全团坐上了008号舰艇,该艇30米长,是15米宽,这是当时最先进的舰艇。

  船上载有参谋长,电报员和一个警卫排,父亲坐在指挥台上,命令船长加快速度前进。

  当时国民党的特务无处不在,父亲的船上也安插了一名特务,他对父亲很恭敬。父亲对他也不薄,一路上好吃好喝招待,目的是不要让他向上乱打小报告。

  船大约行驶了一个小时后,这个特务来到父亲的指挥台,欲言又止。父亲以为他又要想喝酒,拿出一瓶酒给他。

  他接过酒,悄悄对父亲说:“你对我太好了,我绝不会向上说你们的不是,我要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
  见旁边无人,只有轮机的轰鸣声,他凑近父亲的耳朵说,你们团的家属还在路上,被拦截在广东交界的湖南境内,根本没到台湾。

  如雷轰顶!

  父亲睁大眼睛望着他,急切问:“真的?”

  他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。

  好在舰艇才开了一个多小时,父亲来不及多想,径直来到哨兵位置,要哨兵去休息,他来站岗。

  哨兵一走,父亲整了整救生衣,又拿了个救生圈,纵身跳入了大海,向广州方向游去。

  两人有言在先,生死不能分开!



  11

  父亲奋力游了四个小时,天快亮了。

  这时国军的巡逻艇开着亮灯,四处照射,父亲灵机一动,将救生圈抛向远处,潜水游向岸边。

  “哒哒……”巡逻艇上的哨兵开了枪,看到漂浮的救生圈,以为有解放军。

  又游了一个多小时,父亲看到海上漂着一根木头,本想去抓木头,巡逻艇的国民党兵以为有人泅渡,又朝木头开了枪。

  父亲迅速潜入海里,朝另一方向游去躲过了一劫。巡逻艇被调开了,趁机他顺利地爬上了岸上,躲进了一艘渔民的船里。

  鱼船上有一位老人,他骨瘦如柴,面容漆黑。见父亲进去了,以为来了生意,笑着问:“长官,要用船吗?”

  父亲拿出两块光洋给他,要买他的衣服穿。渔民高兴极了,马上找了两套旧衣服给父亲。

  父亲化妆渔民,是担心路上遇到认识的国军部队。

  当时父亲不知道母亲在何处,只能广州出发,走公路前往湖南郴州,希望沿途发现母亲的踪迹。



  此时广州到处炮声隆隆,国民党与解放军在决战。公路上,到处是运兵的车,逃难的、找亲人的、赶马车的,一路浩浩荡荡,一路喧哗,一片嘈杂,一片惊慌。

  父亲一边走一边观察走在路上的妇女小孩,一路询问打听。

  可过了五天,也没有一点消息,父亲心急如焚,只能不停地走,晚上在公路边,村子屋檐下打个盹,天亮继续赶路寻找。

  十天后,父亲走到了湖南郴州边界的白石度,还是没有看见妻儿。当时太阳已经落山了,父亲准备到车站旁的饭馆吃饭。

  刚坐下来,看见两个男青年也在这里吃饭,一个戴草帽,穿中山装的,望父亲一眼后,目光迅速移开了;另一个穿胶鞋,也戴草帽的,似曾相识。

  父亲连忙走过去,一把摘下那男子的草帽,惊呼一声,他们是护送母亲的警卫员。

  俩人也这才认出父亲,赶紧将父亲拉到路边一片树林里。等不及父亲问话,齐刷刷跪在了父亲面前:

  “团长,我对不起您……”



  12

  原来,运家属的卡车行驶在湖南郴州后,被国民党薛岳的部队拦下了。

  他们要家属下车,自己走路或投靠亲戚,卡车要征用,改运国民党兵。

  两个警卫员无奈,只好将我母亲安顿在郴州一家旅社,然后出来寻找国军的车。准备找到车再返回去接他们,护送往台湾。

  可一直没找到车,正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。弄清情况后,父亲将俩警卫员扶起,给他们几块光洋,让他们赶快回家,不能再当兵了。

  郴州不大,只有几千人,可大小旅馆,父亲找遍了,也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。

  停晚,父亲来到郴州裕后街的河边,打算洗个澡,再继续寻找。刚走下河边台阶处,就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女,领着一个小男孩,手里提着装衣服的篮子。

  走近一看,正是苦苦寻找的母亲和大哥。母亲更是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,只剩哭了。



  因气候不适应,住在旅馆后大哥发了高烧,又拉肚子,母亲急坏了,到药店抓药吃了一个多星期,大哥高烧才退了下来。

  就在母亲焦急等消息时,住处突然来了一个老头,头发梳得油光,穿着长袍,说看母子俩挺可怜的,让母亲嫁给他。

  母亲说自己丈夫马上就来了,将其轰走。可第二天,老头不死心,拿出一迭钱放在母亲面前,死皮赖脸,坐了一天也不肯走。

  情急之中,母亲突然从袋子里拿出那把匕首,对着自己的脖子,说你走不走?不走就死在你的面前!老头这才灰溜溜的走了。

  母亲担心再被骚扰,换了家旅馆。父亲听后更是自责,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,再也不会将母亲单独留下了。

  当时解放军已经包围郴州,母亲又大着肚子,父亲不可能带着母亲赶去台湾,只能先隐藏身份,装成难民留了下来。

  这一留,就是一生。



  13

  父亲如果去台,肯定前途无量,他跳下大海,只想护家人周全。

  后来统战部门曾来过我家,问父亲台湾方面还有什么亲戚?有没有和之前的老战友联系,希望多做维护两岸统一的工作。

  父亲在郴州隐姓埋名,换了名字,台湾战友想联系估计也联系不上。倒是黄埔军校同学会经常来看父亲,你来我往,家里好不热闹。

父亲和黄埔同学在一起

  特别是潘怀英法官在朋友介绍下,隔三差五来找父亲聊天,说要记录父亲的故事。

  我们这才了解到父亲不仅是国民党落难军官,更是一个抗战英雄。

  他的团长军衔,是在抗日战场上,用命换来的。

  父亲第一次从家逃婚出来后,经过6天辗转来到了西安。很快,他在大雁塔旁一条小巷找到了黄埔军校报名处。

  这天上午报名的年轻人有100多,考官问一些个人情况后,要每个人写上20个字的内容。当轮到父亲时,考官问了基本情况后,特别在备注栏里写道:可备用当海军。

  然后考官让父亲写字,父亲提笔写道:绝不当亡国奴,坚决把日寇赶出中国!

  考官满意地点了点头,父亲被录为黄埔军校第14期学员。



  经过半个月的队列训练,开始进行军事科目学习,父亲学习特别认真,考核全校第一,最长步枪射击,弹无虚发。

  抗战爆发后,形势越来越紧张,1938年1月中旬,父亲提前学习毕业,分配到第2军第31师警卫连当排长。

  战云密布,3月初,父亲随部队开进台儿庄,上级命令31师死守台儿庄西北角。

  台儿庄战役正式打响后,日军万余人的机械化部队,在空军的支持下,气势汹汹直扑台儿庄。

  小小的台儿庄顿时飞机轰鸣,大炮的爆炸声,战车滚滚,硝烟弥漫。猛攻几个昼夜,中国军人虽以血肉之躯与敌坦克拼搏,终因难抵敌,日军冲入台儿庄。

  4月1日,日军突入了31师防守的西北角。下午5时,父亲掩护师部撤退,连长不幸中弹,身负重伤,全连牺牲30多人。

  警卫连不能再有伤亡了,否则,无法保证师指挥所的安全。父亲让副连长掩护师部撤离到安全地带,独自一人负责阻击。

  副连长要他留一个班,父亲说不行,多了容易暴露目标。旋即,父亲提着一支步枪,携带6颗手榴弹,登上了一残壁城墙隐蔽。

  只见100米处,敌人占领了车站,在得意狂笑。父亲强压心中怒火,瞄准一日军指挥官,“叭”地一声勾动板机,指挥官应声倒地毙命。

  紧接着父亲又连开始几枪,打一枪,换一个地方。日军被打懵了,不敢冒进。当父亲赶上警卫连时,师长说在望远镜里看到父亲连续击毙敌10人,好样的,当即宣布他为警卫连连长。

  台儿庄一战,中国军队大获全胜。这不仅鼓舞了国人的抗战信心,也让蒋介石看到了希望。传令,对参战部队有功人员给予重用。

  于是没有参战的部队纷纷到参战部队要人。父亲也被74军58师师长看中,要直接提拔他为营长,问他愿不愿意去。

  父亲反问师长是否有仗打,师长说保证有大战打。父亲同意了,成了74军58师1团1营营长。

  果然马上又要打仗了。



  14

  日军占领台儿庄后,得意忘形,要夺取武汉,打破国军的防御体系。

  父亲随国军在万家岭一带设防阻击,双方激战2天,日军没有前一步,于是出动飞机轮番对阵地轰炸后,派出4个联队向阵地进攻。

  日军武器精良,人数众多,一个联队涌向父亲团所在阵地时,双方拼了刺刀,寡不敌众,日军突破占领大部分阵地。

  上级命令父亲,即使战至最后一个人阵地也不能丢。

  此时父亲1营的3个连队已经牺牲203人,3个连长阵亡,多人负了重伤,真正能战斗的只有80人。

  到了下半夜,父亲将80人组织成敢死队,头扎白毛巾,分三组,互相倚靠,悄悄接近敌阵地占领的张古山2号阵地。

  父亲下令大家不许开枪,偷袭成功后与敌人拼刺刀。

  2号阵有50米长,2米宽的战壕,有日军一个小队60人驻守。骄傲的日军做梦也没有想到敢有人深夜突袭,都在打旽抱枪睡觉。

  当敢死队员全部到位后,父亲一声令下,随即一跃而起第一个跳进战壕,一番猛冲,猛刺,猛砍,半个多小时,除两个逃跑,阵地日军全部击毙。

  天亮时,师长见父亲重回夺回阵地,高兴极了,又派出一个连队协助他们守卫阵地。



  战斗进行到第13天,万家岭之战国军队全歼日军万余人,这是中国军队既平型关战役、血战台儿庄后又一重大胜利。

  这战之后,父亲被提拔为副团长。随后,父亲不断转战山东、安徽、陕西、湖南,与日军作战。

  湖南衡阳保卫战时,看到战友孤军作战,父亲和其他长官不断向上级请求赴衡阳支援,但上峰不知出于何故,一直没有派兵支援。

  这以后,父亲对国民党渐渐失去了信心,有了要离开部队的心思。

  等到日军投降后,父亲兴奋极了,第一时间以探亲假回到了老家镇江。这是父亲离家第一次回家,家人都以为他死了。

  当父亲出现在家门口时,爷爷奶奶根本认不出他了。爷爷拉着他的手反复看,白发苍苍的奶奶摸着他的脸,反复确认耳朵下面的胎记,最后才颤抖着说:“这是我的儿子,真的是我的好儿子,老天保佑!”

  爷爷说,这次回来就不准再走了。父亲回答好,他其实早就有解甲归田的打算,这次带回了自己的全部积蓄。

  父亲当即把这些钱,分给了兄弟姐妹,又给父母亲留下了一笔钱,以示自己对父母的不孝。可父亲在家才住了10天,部队发来电报6个字:火速赶回部队。

  仗都打完了,还回部队干什么?父亲没有理睬,将电报塞进了口袋。



  15

  没过几天,有两个黑衣男青年,突然出现在家门口。

  他们把父亲叫到一家茶馆,出示了证件,两人是军统。父亲一下火了,趁其不备,一个反转,缴了他的手枪。

  在战场真刀真枪干拼杀的父亲,最看不起的就是特务,而现在竟敢跟踪到家里,父亲气得想一枪毙了对方。

  对方说自己是奉命行事,部队要重用父亲,让他们来调查,主要看是否与共党有联系。如果杀了他们,军统还会派人来的,这样对老家人可不利。

  父亲隐约感觉到是为打内战作准备,如果不回去,又怕连累家人,更怕家人围堵,不让自己走。

  便给父母写了张纸条,称部队有急事要返回,别担心,让特务将纸条送到家里,自己随他们返回了部队。

  父亲再一次不辞而别。

  父亲哪会想到,命运如此诡谲,再回家已是三十年后了。

 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,他从老家回来后,又联系上之前工商联的老伙伴,一起做五金店,后来还开了童装厂,有五六台缝纫机,70多岁还各省去推销。




北美法律公益讲座安排

时间:周二到周五 晚间
5:30-7:00(西部)
8:30-9:30(东部)

第二天西部时间早上9:00重播

周二: 如何准备遗嘱文件(遗嘱workshop)

周三: 数据泄露和个人身份保护&事业机会说明会

周四: 移民和留学生常见法律问题

周五:小企业企业常见法律问题&事业机会说明会

Zoom 6045004698,

密码:进群获取



  2003年末,父亲身体越来越弱,每个月都要去住院,他预感来日不多,交代我妹妹把他好一点的衣服都清洗干净。

  然后让妹妹用轮椅推着他,亲自送去给之前建筑公司抬土方的老朋友。他们中也有很多的抗日老兵,和父亲一样曾被打在社会最底层。

  但他们大多没能再走出那段阴霾,终身穷困。

  第二年春天,父亲病逝。

  临终前母亲拉着他的手,好久好久没放,母亲从不在人前嚎啕大哭,越到难过时,越沉默不语。

  父亲当时已经说不出话,只有眼角泪流出。

  四年后,正值父亲的生日,我们兄妹想去父亲的墓地看看,母亲也执意要去。

  母亲在父亲的墓前说了很多,有往事,也介绍家里新添的人,儿孙越来越好她很欣慰,让父亲放心。

  离开墓地后,母亲一下变得沉默了。当天晚上,母亲摔倒在卫生间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
  这次,她和那帅气的团长,再也没人能让他们分开了。



  我编辑稿子时,也和史一科阿姨详谈了几个小时。电话里,她哭了三次。

  一次是大哥去世,一次是父亲回家,还有一次是母亲卖血养家。

  经历这些事时,她还不到18岁,现在她已经是奶奶辈的人了。我很想抱抱她,可惜隔得太远。

  口述史就是这样,有时挺残忍,当事人需要足够的勇气,才能带读者重新回到过去。

  这些过去,是他们一家人的过去,更是我们国家一个时代的过去。

  试想,如果换做我们,又有几人能做到像史诚一样,为国,可以和日军血战到底;为家,能纵身跳下大海不顾生死。

  但就是这样的真英雄,也可能成为大时代的牺牲品,毫无选择余地。

  而被无辜卷入的老弱妇孺,该用怎样的勇气,才能成为那黑暗中的点点萤火。

  给冰冷的世界,一丝暖意。

Source